童年与儿童文学
本专题深入探索引人入胜的儿童文学世界,涵盖该文学类别从起源至二十世纪初的完整历史。从十七世纪早期的说教故事到绘本的问世;从童谣和美轮美奂的童话到孤儿的辛酸回忆,还有描述学校骇人情状、推动社会改革的故事;更有从精彩的冒险和幻想故事、颠三倒四的荒诞书到让人看得津津有味的动物故事。
撰稿人: 斯蒂芬妮·佛沃德(Stephanie Forward)
道德和规矩
十七世纪早期,几乎没有专门为孩子写的书。给年轻人看的文字,从内容到语调都是说教,谴责罪恶、倡导美德。世人相信,孩子生来带“原罪”,灵魂需要“净化”才能获得救赎。詹姆斯·詹韦著《儿童皈依信仰的明证:神圣和典范的生活以及数名幼儿欢喜死亡》是该时期的名作,书中共有十三名孩子丧命。罗伯特·罗素的《小人小书》则敦促“坏孩子”乖乖听话,“抵制魔鬼的诱惑”。这些书名和主题在现代读者眼里可谓无聊荒诞,但据当时文献表明,读者的确真心喜欢这些故事。
查看更多儿童文学的先驱
一些先驱作家希望作品在说教之余也有娱乐性。从大约1730年开始,托马斯·博尔曼专攻童书创作,写出两部饶有趣味的微型作品:《伦敦市政厅两巨人及奇珍煌煌巨史》和《伦敦塔奇妙动物》,内含伦敦塔动物园内动物的木版插画和介绍。十八世纪高产出版商约翰·纽伯里出版了一本让孩子一见倾心的童书《美丽的口袋小书》,首版出版于约1744年,开本较小,搭配插图,用色彩鲜艳的裱花纸装订。标题页称,此书“意在给小少爷汤米和可爱的波莉小姐一些教导、一些欢乐。附两封来自巨人杀手杰克的信;还附赠一个球和一块针垫;善用球和针垫绝对会让汤米成为好男孩,让波莉成为好姑娘。”
查看更多理性和浪漫主义
约翰·洛克于1693年所作之影响深远的论著《教育漫话》建议用理性教育儿童,而非单靠惩罚恐吓。洛克的注重点是让孩子为成年做好准备;然而,半个多世纪后,让-雅克·卢梭在《爱弥尔》中挑战了这一个观点。卢梭认为应以儿童为中心,他相信,青少年的发展不应受成人习俗的干涉,应允许他们自由表达。这为浪漫主义诗人的儿童观奠定了基础,他们宣称孩子未被败坏,拥有与自然亲近的珍贵特质。
查看更多赞美童年是浪漫主义诗人威廉·布莱克(William Blake)创作的主旋律。他站在儿童的立场、怀着同情之心为孩子们创作关于他们的诗篇 。在《天真与经验之歌》(Songs of Innocence and of Experience)中,他还刻意颠覆说教式的文学传统。布莱克把自己的诗文和背景配图雕成一体,还为玛丽·沃斯通克拉夫特(Mary Wollstonecraft)的《真实生活的原创故事》设计并雕刻六块铜板,这部作品旨在为教师和学生树立典范。布莱克赞美童年的正面价值:质朴、诚实、活泼、善良、未受成人世界玷污的思想。他的诗行为十九世纪的“童年崇拜”奠定了基础。
查看更多以儿童为主角:弃儿和孤儿
大多数人知道没有安全感和亲密感的童年会是什么滋味,所以不难理解,千百年来的读者都同情小说里的孤儿。最早的西方神话和童话里就有弃儿(从尼罗河里捞起的摩西、被母狼养大的罗慕洛和雷穆斯)。虽然前程堪忧,但在小说里,他们有无穷的可能,令我们一边感同身受于他们的苦难遭遇,一边心心念念着他们的未来结局。
查看更多孤儿故事是十八世纪晚期儿童文学的次类别之一。1765年,约翰·纽伯里出版畅销书《两只小好鞋的故事史》,讲述孤女玛格丽如何应对各种困境和危难。七十年后,查尔斯·狄更斯(Charles Dickens)创造了英语文学中最著名的孤儿形象:奥立弗·退斯特,讲述他如何在肮脏的、充斥犯罪的伦敦城挣扎生存。在这部小说和他的很多其他小说里——从《大卫·科波菲尔》和《荒凉山庄》到《远大前程》和《我们共同的朋友》,狄更斯笔下的孤儿一直是映照十九世纪英国社会阴暗面的明镜。
查看更多《简·爱》和叛逆儿童的视角
道德说教书通常把淘气孩子写成反面形象,要求他们认识自己的错误。与此相反,幼弱孤儿的血泪史则更容易赢得读者的同情。尽管夏洛蒂·勃朗特(Charlotte Brontë)选择的主角也是孤儿,但《简·爱》(Jane Eyre)中细致入微的人物刻画创作了一种新类型的主人公。她在简的身上注入不羁的色彩,还引来当时若干评论家的不安。他们觉得女主人公的态度和行为过于叛逆,逾越女性举止应有的常规,认为这种作品在当时英国工人阶级奋起抗争、欧洲政治陷入巨大震荡的背景下会对社会秩序构成威胁。
查看更多然而,这位当面蔑视暴君的女主人公,她的炽热情感理应获得认可。不容忽视的是,勃朗特采用第一人称叙事,让简能真诚地讲述自己的故事,以仿佛触手可及的亲密感激发读者的代入和同情,并呼唤世人对孩子的思想和感受报以更多的理解。
查看更多校园故事
从马洛瑞塔到霍格沃茨魔法学校。英国寄宿学校的生活令一代又一代的孩子痴迷不已。当父母不在身边,校园成了迈向成年的孩子之间演绎亲密友情、险恶敌对和午夜盛宴的舞台。然而,十八和十九世纪的寄宿学校——在文学和现实两方面——往往都是残酷之地。《简·爱》中的洛伍德慈善学校以夏洛蒂曾就读的科恩桥女子教会学校为原型,展现出了学校严酷的制度、恶劣的生活条件、清教式的严厉教育和惩罚。勃朗特以栩栩如生的描写以呼吁改革。八年前,查尔斯·狄更斯写过一所更严酷的学校,即《尼古拉斯·尼克贝》(Nicholas Nickleby )中的多斯男童寄宿学校,对于交托到他手里的学生的福利,校长瓦克福德·士括尔斯漠不关心,他只关心钱,内心深处还带有虐待倾向。狄更斯以调查为基础构思小说,小说的问世也导致多家所谓“约克郡学校”的倒闭。
查看更多幻想和童话
格林兄弟和安徒生写下的迷人童话,分别在1823和1846年首次译成英语,为儿童文学的“黄金时代”铺就道路。十九世纪,幻想文学的吸引力越来越大,这可能是对重大历史变化的回应:工业和城市发展令读者渴望获取解脱现代社会中压力的良药。视之为己任的作家,为儿童创作了类型广泛、开启思维、读来愉悦的实验性作品。他们避免说教,以活泼有趣的方式激发儿童的想象力,有时不惜打破现实规律。尽管如此,幻想文学中的道德说教元素依然不能尽免:查尔斯·金斯利的《水孩子》有道德主张,批判童工和虐待穷人的现象;奥斯卡·王尔德(Oscar Wilde)的故事《自私的巨人》让大人向小孩学习。幻想故事和社会现实可以成功地和谐共存 。
查看更多逻辑、五行打油诗和荒诞
爱德华·利尔(Edward Lear)1846年出版的《荒诞书》(A Book of Nonsense)一经问世即获好评。他是位富有天赋的艺术家,并为生动的诗行配上了有趣的画作。后来的续作《荒诞的歌、故事、植物和字母》包括了这首深受喜爱的诗篇《猫头鹰和猫》。文字游戏是这些诗篇的关键特色,利尔善于用自造词愉悦读者,如对“吃吃匙”的精彩描述。刘易斯·卡罗尔(Lewis Carroll)别开生面的荒诞童话《爱丽丝漫游奇境记》(Alice’s Adventures in Wonderland)也是同样是千古名作。作者借鉴童谣和民间童话的技巧和概念,织入各种游戏、字谜、谜题和文字游戏,构成引人入胜的叙述结构。爱丽丝在书中得以挑战社会习俗、对大人的行为和思想提出质问
查看更多动物和拟人法
动物、鸟鱼和昆虫出现在很多童书里,并常包含带人类特征的象征化描写。运用这种手法的历史源远流长,譬如耳熟能详的《伊索寓言》。在《爱丽丝漫游奇境记》中,因好奇心的激发,爱丽丝追逐一只忽隐忽现、脾气暴躁的白兔,被一只快言快语的抽烟斗毛毛虫吓一跳,又遇到各种各样的角色,并最终在那个奇奇怪怪的世界得到有关成长的宝贵教训。刘易斯·卡罗尔的成功很快后继有人:肯尼思·格拉厄姆(Kenneth Grahame)的《柳林风声》(The Wind in the Willows)、碧雅翠丝·波特的彼得兔系列(1902-1912)。使用拟人手法时,作家出于各种原因刻意歪曲现实,可能有时只是为了有趣活泼,引发小读者的想象力。但儿童文学历史表明,作家常借拟人法来进行说教。拟人法可以让读者从中反思自己的行为态度;也可以探讨严肃的社会问题。此外,如果某些话尤其令人不安和难受,披上动物外衣则可以制造情感距离——编织一张“安全网”。通过文学拟人法,作家得以和读者开启引人入胜的对话。
查看更多《原来如此的故事》和现代伦理
千百年来,伦理故事一直折射着故事创作当时的社会文化环境。十九世纪的很多童书都回荡着帝国主义的交响。在那个西方观念被强加到其他文化之上的时代,作家们也倾向于表达特定的价值观和他们认为理所当然的定论:有时有意,有时无心。那时的动物故事里,常有来自非欧洲本土的物种登场为故事增色。拉迪亚德·吉卜林(Rudyard Kipling)生于印度孟买,而当时印度是英帝国领地。《原来如此的故事》(Just So Stories)是他为自己的孩子而写的,内含趣味盎然、引人遐想的故事,例如《骆驼为什么长驼峰》、《豹子为什么长斑点》 、《独来独往的猫》。其文风亲切,满含奇思妙想,迷人有趣。但是,虽然这些故事多年来一直流行,吉卜林的声誉却随时代变迁而起伏,一度被批评政治立场不正确、有沙文主义倾向。当然,批评不会永远持续。可喜的是,儿童文学将一如既往地给孩子带来知识、快乐和启迪。这种文学类型永远在变化和进步,潜力永不枯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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