英语世界中五位伟大作家的创作原稿将于2018年3月首度在上海展出。“文苑英华——来自大英图书馆的珍宝”将呈现夏洛蒂·勃朗特、D·H·劳伦斯、珀西·比希·雪莱、T·S·艾略特和查尔斯·狄更斯的草稿、信件和原稿,这些作家们的手稿将与其中文翻译、改编以及相关评论并呈展出。
珀西·比希·雪莱的《致云雀》
出版日期: 1820 文学时期: 浪漫主义时期
浪漫主义者认为想象力具有疗愈的力量,可使人们超脱日常的生活环境和焦虑所带来的局限。而珀西·比希·雪莱(Percy Bysshe Shelly)创作于1820年的诗篇《致云雀》(‘To a Skylark’)则重点突出了浪漫主义者的此种观点。
雪莱的《致云雀》[1] 作于1820年夏天,当时,他居住在意大利西北部的海滨小镇里窝那(Livorno)。《致云雀》是雪莱广为流传、脍炙人口的名篇之一。该诗开篇盛赞云雀夜间飞行的姿态,之后试图寻找与之相媲美的事物而未果,而诗篇最后则要云雀道出它甜美的“思绪”。
在玛丽·雪莱(Mary Shelly)为该诗编写的注解中,她追根溯源,认为这首诗的成篇,全赖某个夏夜:“我们正在一条路上漫步,道旁的香桃树丛里有无数萤火虫翻飞……我们听到了云雀的欢唱,而这启发了雪莱,孕育出了他最优美的诗作之一。”托马斯·哈代(Thomas Hardy)在早年的诗歌《雪莱的云雀》(‘Shelly’s Skylark’)中,便想象了那只云雀的骸骨(“那骸骨是雪莱的云雀所遗”)[2],还要“精灵”带着一口棺材去寻找那骸骨:
要万无一失将它存在里面,
并永远永远把它奉为神圣,
因为它激发了诗人的灵感,
达于诗歌意蕴的神妙绝顶。 [3]
然而,《致云雀》并非刻画某个场景、描绘某一只鸟;相反,这首诗寻求的是某种理想化、引人入胜,乃至难以言表的事物。
“谁说你是只飞禽?”
云雀只在飞翔时歌唱,飞行之高,人眼目不能及。雪莱也不例外,但还是用“谁说你是只飞禽?”描绘了看不见的云雀,在他心中,云雀并无实体,而是一阵欢快而无形的声音,高飞在“蓝天”之巅,翻飞于金色的晚霞。随后,它又如同晨星清晰的光辉般逐渐缩小,“直缩到看不见,却还能依稀感到。”
雪莱又问云雀:“什么和你最相像?”它的歌声宛如“一个诗人居于/思想底明光中”的昂首歌唱,好似“名门的少女/在高楼中独坐”时的情歌婉转,恰似萤火虫——虽“花草却把它遮掩”却“流散它轻盈的光”,好像玫瑰遭受“阵阵的冷风前来凌犯”时放出的幽香,还有雨水“向闪亮的草洒落”时的簌簌。而最后,雪莱却承认:“凡是可以称得/鲜明而欢愉的乐音,怎及得你的歌?”
“和谐的热狂”
随后,雪莱又要云雀传授思绪。他相信,无论是人类的婚乐(“婚礼的合唱”)还是“凯旋的歌声”,与之相比都不过虚有其表、空无一物。云雀是幸福的,因为它不受人类所忧心的事物牵绊。它不知痛苦,不觉倦怠,不晓愤懑,比人更洞察生死,“不然,你的歌怎能流得如此晶莹?”雪莱在结尾诗节写道,若是云雀“把你熟知的欢欣/教一半与我歌唱”,便能领悟到“和谐的热狂”。雪莱1819年读到柏拉图的《斐德罗篇》(Phaedros),其中便提到了这种“热狂”:篇中,苏格拉底说:“若是没有这种缪斯的迷狂,无论谁去敲诗歌的大门,追求使他能成为一名好诗人的技艺,都是不可能的。与那些迷狂的诗人和诗歌相比,他和他神志清醒时的作品都黯然无光。” [4]
“最能倾诉衷情的才是最甜的歌声”
《致云雀》中,雪莱以动人的笔触和一连串精美的意象、比喻,再现了云雀的无忧无虑、晶莹剔透,并将其与人类的个性特征作生动的对比:
对不在的事物憧憬;
我们最真心的笑也洋溢着
某种痛苦,对于我们
最能倾诉衷情的才是最甜的歌声。
这一节十分著名,常被单独引用,其中似乎流露出一种感伤自怜的情绪,而诗中描绘世俗之美的意象若脱离具体情境,则意义尽失。马修·阿诺德(Matthew Arnold)称雪莱为“美丽却无能的天使,在虚空中徒劳地拍打着耀眼的翅膀” [5],原因也显而易见。但纵览全篇,雪莱同样借《致云雀》断言,人类思维乃至整个人类社会的运作规律,并非取决于固定的思维和情感,而是取决于肉体与灵魂、现实与想象、沮丧消沉与乐观向上、残酷现实与美好理想之间时时变化、永不化解的冲突。云雀代表的欢愉,对人而言难见更难得,却仍是生动可感、值得热切追求的理想。重要的是过程,而雪莱最大的成就,便是用《致云雀》和其他诗作,以诗的形式捕捉了这一流动的过程。正如他在《解放了的普鲁米修斯》(Prometheus Unbound, 1820)中写道:
语言永远是俄耳甫斯之歌,
以和谐的规律支配着创作,
否则思想和形式就会是杂乱一团。 [6]
脚注
- 本文所引《致云雀》译文(除标题外),均出自珀西·比希·雪莱:《雪莱抒情诗选》(查良铮 译),北京:人民文学出版社,1993年,第102–106页。
- 托马斯·哈代:《哈代文集(8)诗选》(刘新民 译),北京:人民文学出版社,2004年,第52页。
- 同上,第53页。
- 柏拉图:《柏拉图全集·第二卷》(王晓朝 译),北京:人民出版社,2003年,第158页。
- Matthew Arnold, ‘Shelley’, in Poetry and Criticism of Matthew Arnold, ed. A Dwight Culler (Boston: Houghton Mifflin, 1961), p.380.
- 珀西·比希·雪莱:《雪莱全集·第4卷》(江枫 译),石家庄:河北教育出版社,2000年,第224页。
撰稿人:史蒂文·赫布隆(Stephen Hebron)
史蒂文·赫布隆是牛津大学博德利图书馆的策展人。他在英国浪漫主义文学领域著述颇丰,近作有《约翰·济慈:诗人与他的手稿》(John Keats – A Poet and His Manuscripts, 2009)、《雪莱的幽灵》(Shelley’s Ghost, 2010)等。
文章翻译:郑瀚文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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