愛德華·利爾的《荒誕書》
出版日期: 1861 文学时期: 維多利亞時期 类型: 維多利亞時期兒童文學
愛德華·利爾(Edward Lear)的「荒誕」創作乖張荒唐,有強大感染力,被一代又一代的孩子視為珍寶,其幽默和無拘無束的超現實主義深受孩子喜愛。他的兩卷本詩畫集《荒誕書》(A Book of Nonsense,1846)大獲成功,自問世以來從未絕版。儘管這些詩歌——如《貓頭鷹和貓咪》(‘The Owl and the Pussy-cat’)表面上歡快無邊,骨子裏卻透著一股濃烈的哀愁。有些評論家把利爾歸類為諷刺作家,甚至把他視為達達主義藝術流派的前驅。
甚麼是五行打油詩(limerick)?
該詞的起源難以定論,愛德華·利爾本人並沒有用過「五行打油詩」一詞,只是把自己寫的歌謠稱為「荒誕」(Nonsenses)。不過,該詞依然常用來指代韻格精密的五行詩:
有個爺們鬍子長得大,
他說,「我怕就怕——
一雞兩夜貓,
四雀一巧婦鳥,
都到俺鬍子上把巢搭!」 [1]There was an Old Man with a beard,
Who said, ‘It is just as I feared!—
Two Owls and a Hen,
Four Larks and a Wren,
Have all built their nests in my beard!’
五行打油詩的韻腳為aabba,即第一、第二和最後一行押韻(利爾有時直接在末行末尾重複使用首行末尾的詞加以強調,如上詩中的「beard」)。各行的音節數進一步增強韻腳效果,具體為8/8/5/5/8,這種音樂式結構近似歌曲,需要大聲朗讀才能體現美感。
學者不能肯定五行打油詩發源於何時何地,但利爾的普及功勞首屈一指,他寫下了數百首五行打油詩,其幽默無法無天、後無來者:
挪威有個年輕女郎,
漫不經心地坐在門旁;
門兒一動把她擠,只聽她問「是甚麼呀?」
好個勇敢的挪威女郎[2]There was a Young Lady of Norway,
Who casually sat in a doorway;
When the door squeezed her flat, she exclaimed ‘What of that?’
This courageous Young Lady of Norway.
利爾的打油詩幾乎都只寫一個人,此人因獨有的特徵(茂盛的鬍子、很長的下巴)而與外部世界格格不入。雖然讀來有趣,卻往往述說著關於生存的掙扎:其作品中反復出現「怪胎是如何戰勝沉悶劃一的現實」的主題。不難看出,這也是利爾對自己生活的寫照。
利爾逝世後,五行打油詩在英語口語文化里大行其道,被漫畫作家大力推廣,例如美國人奧格登·納什(Ogden Nash,1902-1971)、愛爾蘭與英格蘭混血作家斯派克·米利根(Spike Milligan, 1918-2008)。很多現代五行打油詩遠不如利爾的詩篇那樣純潔,幽默裡有很濃厚的葷腥味,但依然擁有一種超現實的鋒芒,這無疑是利爾所讚賞的。五行詩中那天才般的措辭、古怪的精彩,某種程度上著實體現了英國文化的精髓。
愛德華·利爾生平
利爾在家中排行第二十,他至少有廿個兄弟姐妹,這個喧鬧的中產階級家庭居住在位於北倫敦的霍洛維(Holloway)。他父親是一名股票交易商,但可能遇到了經濟困難,所以照顧他長大的人是比他大21歲的姐姐安。因患有癲癇和慢性哮喘,小愛德華基本全靠居家教育,但他仍展現出其繪畫和製圖的才能,還為鳥類學家普里多·塞爾比(Prideaux Selby)繪過插畫。在二十出頭的年紀,他那善於觀察動物的才能已為人稱道,但糟糕的視力對這樣的工作造成麻煩。於是利爾很快便專注於水彩風景畫,其作品同樣生動,但風格要自由得多。
利爾並不適應英國潮濕的氣候,在1837年搬到羅馬,與一批英國僑居畫家和作家為伍。這段時期誕生了他的兩部配圖豐富的作品:《羅馬及周邊景觀》(Views in Rome and its Environs,1841)和《圖繪意大利風光》(Illustrated Excursions in Italy,1846–7)。第二部作品深受好評,作為讀者之一的維多利亞女王還請求利爾教她作畫。
「荒誕」韻文
按照利爾後來記述,他某次留宿鄉居,那裡「到處是孩子和歡笑」——這段經歷激發他創作出《荒誕書》裡的大部份詩篇。1846年2月,此書以二卷本的形式出版,以兒童為特定讀者,包含不下七十二首五行打油詩,幾乎首首有趣,也多有值得玩味的荒誕:
有位女士下巴真尖,
仿佛針尖麥芒一般;
於是把下巴在豎琴上磨練,
用它做琴上把曲兒彈。[3]There was a Young Lady whose chin,
Resembled the point of a pin;
So she had it made sharp,
And purchased a harp,
And played several tunes with her chin.
在這幅超現實的微縮寫真之後,利爾描寫一個為「蜂蜜和蔥頭」破財的「基爾肯尼老漢」;下一首詩講述「伊斯基亞有個老漢,越來越活潑愛玩兒」。[4] 但也許,《荒誕書》如此巨大的吸引力還是來自每首短詩所配的插畫,它們出自利爾風格鮮明而率直的筆墨,每張圖都是一個窗口,讓人窺見一個怪得好笑的世界。
雖然剛問世時,問津者並不多,但《荒誕書》的名氣與日俱增,到1861年單卷的第三版出版時,利爾在英國已是一個響噹噹的招牌。雖對這成功有些不知所措,他還是推出了續集《荒誕的歌、故事、植物和字母》(Nonsense Songs, Stories, Botany and Alphabets,1871),這部詩集的詩篇結構更複雜,包括著名的浪漫故事《貓頭鷹和貓》();及《更荒誕》(More Nonsense,1872)。他最後的「荒誕」作品《可笑歌謠》(Laughable Lyrics)問世於1877年,裡頭滿是離奇古怪的幻想生物,包括聽見「餅乾水牛」(Biscuit Buffalo)嚎叫的「餅球夫婦」(Discobboloses) 、住在神秘的「小烤餅樹」(Crumpetty Tree)頂上,戴一頂一百零二英尺寬獺皮帽的「匡哥王哥」(Quangle Wangle)。
苦戀的歌
傳記作家猜測,假如利爾所自嘲的「風景髒畫家」生涯能更成功一些,他也許便不會轉向兒童文學創作。儘管利爾在歐洲乃至世界各地遊歷廣泛——去過意大利、希臘、阿爾巴尼亞、巴勒斯坦、敘利亞和印度,估計畫出了上萬張水彩畫,產量驚人,但繪畫收藏家對他始終不感興趣,經濟困難也經常找上門。利爾的個人生活也很慘淡:雖然想要孩子,還曾考慮向古西·貝瑟爾(Gussie Bethell)求婚,但他最終放棄了這個想法,也許是害怕自己的激情不長久,也許有更隱私的原因。利爾和不少男子關係密切,最突出的是年輕的出庭律師富蘭克林·勒欣頓(Franklin Lushington),但這份感情未得回應。利爾死後,勒欣頓銷毀了利爾留給他的大部份書信。
以此來看,利爾的詩篇有種更黑暗的色調,尤其是後期作品。消逝的愛成了後期作品中一貫的主題,例如最悲傷的作品之一《可笑的歌詞》(Laughable Lyrics)中的《鵜鶘合唱曲》(The Pelican Chorus),講述鵜鶘國王和皇后的愛女與鶴王私奔:
數不盡六月夏夜
並坐沙洲諧看月——
斯鳥飛隱戈泊涼原野,
唯恐鵜生再無緣一面!Often since, in the nights of June,
We sit on the sand and watch the moon;—
She has gone to the great Gromboolian plain,
And we probably never shall meet again!
類似的情感貫穿《勇勃伯求愛記》(The Courtship of the Yonghy-Bonghy-Bò),故事講述一個大頭怪男,厭倦了「獨自生活」,試圖說動一名女子成為他的妻子,但卻慘遭拒絕。
利爾本人似乎從未建立過成功的感情或性關係,他喜愛的僕人喬治·科卡利(Giorgio Kokali)死於1883年,留下他和貓弗思(Foss)相依為命,這隻貓也在他的很多畫作中登場,因此名垂於世。他在意大利的人生末年孑然一身,不過《帕爾林蔭道報》(The Pall-Mall Gazette)於1886年刊登的一篇文章裡,著名畫家和評論家約翰·羅斯金(John Ruskin)宣稱,利爾是給他很大慰藉的「百位作家中的翹楚」。
脚注
撰稿人:安德鲁·迪克森(Andrew Dickson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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